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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若恍惚

第一章 生若恍惚

带着难以言喻的一股倦意,就像是从深海里立起身子一样沉重,我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梦里那头熊身上壮硕的肌肉似乎还历历在目,茂盛的黑色毛发里掺着斑点和三角大片的白,一双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拿着牙刷认真洗漱的那副样子简直魔幻到了极点,硬要说的话不愧是梦,就连怀里趴着一只白兔女孩的感觉都恍若真实,一想到这里我就没忍住再隔着被子摸了**口,那种少女体肤的真实感仿佛尚且留存在其上,我试着想起梦里自己想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却始终都想不起来。

终于在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看着枕边手机屏幕上亮堂堂的“07:20”,转而掀起被子,双腿挪向床边准备洗漱穿衣。

可就在我脚刚刚踏下去的时候我却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硬要说的话那就像踩到了一张地毯的表面,但又没有地毯那种特有的柔和,它发暖,它是皮毛,它有些扎人,它在我脚下缓缓地动弹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一头呆头呆脑,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睿智光芒的棕熊缓缓站了起来,期间还顺势晃了晃脊背,把我的双脚甩掉,这大块头看起来足足有两米高。

必须承认的一件事是当时我完全傻在了原地,这头熊看表面样子大概是棕熊,就是森林里勇敢对抗伐木工的那种类型,另一件事则是这头熊挠了挠头,像是完全没介意自己在睡梦里被一脚吵醒一样,它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舌头伸出来把嘴角的饼干渣子舔了个干净。

不得不说这头熊还真是意外的和善……才怪。

我毫不犹豫尖叫起来,声音大到整个宿舍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睡在对面床上的舍友听见这声音直接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做出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一边往手里塞巧克力棒一边嗷嗷叫着“复仇者联盟集合”。

那副样子不得不让人想起来那句堪称臭名昭著的“磨剪子来——戗菜刀!”

他这异常犯二的样子直接把我吓得有些迷糊,我张大嘴,对舍友完全失声地指着这头熊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迫切地希望他能理解这深深刻在DNA里的古老语言。

“啊?”他拿着巧克力棒缓缓地站了起来,跨出几步,径直来到了地板上,当时他和那头熊扬起来的爪子只有三公分远,我瞪大眼睛,就差再嚎一嗓子出来了。

就在我真准备再嚎一声的时候,他猛地探出巧克力棒,那姿态简直像是围攻光明顶时魔教教主从金庸老爷子手里抢来了倚天屠龙大喊双剑合璧,以无懈可击之姿刺向了我——

嘴里被巧克力棒插满的感觉说实话真的不太好。

我愣愣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巾擦了擦汗,一边感慨一边呼出一口气道:“不就是饿了吗?这还需要喊出来?”

妈妈救命我的舍友不太对劲!

他擦完汗丢掉纸巾,伸出手挠了挠棕熊的后背,那头熊也相当配合地发出了舒服的鼾声,甚至还趴了下去,方便舍友能更加轻松地给它挠痒。

“嘿嘿,维嘉乖宝宝,维嘉乖熊熊,今天晚上继续奖励你吃小熊饼干……”

我对着嘴里的巧克力棒狠狠地咬了下去。

“原来不是梦啊!!!”

——————

舍友跪坐在四方小桌对面,那头熊也颇为通人地跪坐在他的身边,一人一熊肩膀挨着肩膀,只是那头熊挤着后边沙发时不时晃晃爪子往前挪一点小桌的样子真的很憋屈。

终于在桌子已经快被熊推得要斜成四十五度的时候我狠狠地一拍桌面,这下拍的我手心就像碎掉了一样酥麻但我还是忍住没叫出声来,借着这股痛意我狠狠地看向舍友,我知道现在我的视线绝对足够杀死任何一个还活着的东西,所以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大声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手指指向那头熊,它连忙缩了缩身子,像是害怕我一样捂住眼睛和脑袋。

“它……它叫维嘉,会洗脸刷牙会睡觉盖被子会吃饼干,还会打呼噜让人抓痒……”

“我不是在问这个啊!”我感觉自己快要发狂了,“你为什么要在宿舍里养头熊啊?!”

“因为隔壁阿白他们养了条柯基,你知道不?那双小腿短得真是可爱……”

“那你为什么要养熊?!”

这次疑惑的人换成了舍友,他挠挠头,不解地问:“舍规和校规里没有一条说不允许养熊啊。”

“给我多考虑考虑野生动物保护法啊!!!”

“嗨呀放心放心,维嘉连疫苗都打过了,而且昨天我也说过,万一有情况的话,”他拍拍胸膛,哈哈大笑,“储备粮是我啦!”

情绪大起大落,我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是一副冷漠的冰山脸。

“总之立即马上赶紧送走,”我说着摸出手机,拨通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电话,“先不吐槽这头熊西式的名字,它能被你一路安稳地领回宿舍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好吗!”

就在我拨电话等接通的时候,窗帘缓缓被微风掀起,露出了其中一丝怪异的光景。

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我下意识地仰起头准备欣赏天空独特的景色,可就在我看到云端天际与太阳交杂幻影的那一刻,我完全愣住了。

浑身酥软,我垂下胳膊把手机放在玻璃桌面上,黑色的屏幕倒映着白色的天花板,红绿双色的图标缓缓地震动,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我看向舍友,他低着头,那头熊也顺从地低着头,两只粗壮的手指戳在一起,颇像是个受了委屈被父母冤枉的孩子。

一滴汗水滴到了桌面上。

“喂,猫仔,”我自今天睡醒起第一次叫出了舍友的称呼,语气平淡,却又带着沉沉的压抑,“太阳……是绿色的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我手冲冲太多了或者怎样,也不是我得了精神上的疾病,老天爷求求你千万别是第三种。

我感觉额头的冷汗径直从鼻梁滑到鼻尖,而后滴落,浸湿了我身上这件白色的短袖体恤衫。

“嗯?”猫仔愣了一下,然后举起左手,对我晃了晃说,“迷迭迷迭帕里桑?”

“我是认真的啊!!”

“拜托,我也是认真的啊,”舍友颇为不忿地说,“太阳是绿色的,太阳光是白色的,这不是人人皆知的常识吗?你睡一觉把人睡傻了?昨天不还对维嘉挺和善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奇怪……”

后面的声音我已经听不清了,这具身体逐渐失去了听觉,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电话已经接通,可我连伸手拿过手机说声喂的力气都没有了,所有东西都融在了这具身体里,世界和我的身子缓缓地化作一个漩涡,抽干了我所有的精力和神智,我发出一声哀鸣,就像咳血的病床老人,浑身渐渐变得松垮,连骨头都软了起来,下一瞬间我瘫倒在了地板上,眼皮沉重地闭合,这双眼睛最后留下的景象是一头熊表情扭曲地趴在我的旁边,伸出爪子捏了捏我的左脸。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我朦胧中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她抚摸着自己细长的双耳,身影逐渐远去。

火把熄灭了,我的意识终于完全陷进了黑暗里,再也不剩下任何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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